截止到年4月,中国共有个县区分布在广袤的土地上。
这些县域因山川、河流的纵横切割,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历史和人物风貌,但也受困于地貌、交通和缺乏宣传,面临着“好物不出县”的困境,许多依赖代际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面临消亡。
金寨县的*守红,就是一名正在“抢救”传统技艺的非遗传人。他从16岁起开始跟随父辈学习瓜片茶制作,如今已历经30余载春秋,是金寨文化的传播人。
位于大别山深处的金寨县,也是全国第二大“将*县”,这里曾经走出了许多将*,他们跨越千里纵横的大别山,走过鄂豫皖,直捣*龙,为人民带来了美好的生活。
80年后,金寨县的人们再度出征,通过一条“网络”的虚拟路线,越过高山、湍流,向外展示着这座腹地小城千年的文化。这座常住人口不满50万人的县城,也在这一次的文化旅途中发生着改变。
本期显微故事,讲述的则是安徽省金寨县新农人*守红的故事。他从父辈的手中接过工具,穿梭在山野之中,尽力征服着大山,渴望走出去。
而他54岁那年,终于如愿走了出去。
以下是关于他的真实故事:文
杨佳
编辑
卓然
逐渐消失的技艺,憋屈的传人
“老*啊,我孩子问抖音短视频里那个是不是他*叔,他北京的同事打听你呢。”
“*师傅,再多拍点剧情啊,你昨天拍的那个有意思。”
“您是
茶谷农人吧,生活真是有意思”。……
*守红没想到,自己低调了一辈子,在54岁那年因为抖音号
茶谷农人出名了。出名后,*守红走在路上,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和他搭讪,也有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从城市出发,驱车进入大别山,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特地来寻找自己,就为体验一把视频里瓜茶制作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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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红正在采茶
54岁以前,*守红是一名安分的金寨茶农,沉默寡言。他小学三年级辍学后一直在家务农,直到16岁长成清瘦沉默的少年后,父亲带着他来到齐腰高炒茶的铁锅旁边学习制作六安瓜片茶的技艺。
六安瓜片茶产自安徽省六安市大别山一带,是中华传统历史名茶,也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在唐代被称为“庐州六安茶”,清朝为朝廷贡茶,具有悠久的历史底蕴和丰厚的文化内涵。
但因为崎岖的山路,靠着脚去丈量土地,六安瓜茶始终转不出大别山,逐渐成了一门地域性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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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寨县,图片来源网络
把这门制茶手艺传给孩子,是*守红从未走出过大别山的父亲,能给孩子做出的最好选择。
“在大别山,靠山吃山”,是山区的传统。
依托于绵延数千公里的大别山,金寨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和茶叶资源,家家户户都会制茶。
每逢阳春三月进入采茶季,*守红所在的村子里,白天街道上空无一人,每户都会挂上拳头大的铁锁,除了偶尔家传来幼童的哭声和老人的咳嗽声外再无他音。年轻的劳动力都会顺着泥泞的山路上山采茶,到太阳落山后再回到家里,支起两口铁锅开始制作瓜片茶。
制作六安瓜片茶并不容易,最重要的就是烘炒环节,需要分别在两口重达几十斤的铁锅里炒制三次。时间和温度既是决定因素,也是最大的变量,为了保证口感,需要炒茶师傅用手掌在烧热、冒出热气的锅里不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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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瓜片茶制作中,“拉火翻茶”环节
也因此外行人一看就可以辨认出炒茶师傅——炒茶师傅的手永远都是干裂黢黑,掌心通红,手心遍布水泡的印迹。
茶叶是金寨茶农重要的收入来源,因此这些伤口也随着炒茶技术,一代代传承。
当*守红从父辈手中接过制茶手艺的同时,也接过了父辈“愚公移山”的重任:将六安瓜片茶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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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农的手
*守红还记得那些年,为了走出大山,父亲们做出的努力。
80年代父辈是靠双脚走出大别山的。他们凌晨出发,顶着山中凝结了一夜的寒气露水,打着电筒,用箩筐挑着新鲜出炉的茶叶去赶茶市。山路泥泞,经常有人跌落山崖到中午才被行人发现。
90年代,会有茶商开着三轮车来收购茶叶,但是价格低廉,用5斤原叶烘出的1斤成品只能卖出3、4元钱,整个茶叶季勤劳的人家收入也不过1、2千元——这也是一年中年家庭最大的一笔收入来源。
进入千禧年后,在一代代金寨人民踏出的血路上,六安瓜茶逐渐有了名气,在茶叶市场上打下了一片天地,并被认定为了中国十大品牌茶叶。
但在大家以为好日子来临的时候,*守红却发现,传统的手工制茶工作太苦,年轻人们不愿意做这一行了,同时随着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工厂引入机器制茶。
做了大半辈子的茶农、作为瓜茶手艺传人的*守红陷入迷茫:作为制茶传人,他希望能收到徒弟,将制茶手艺传承下去,作为家长,他也希望孩子离开土地,去城市做一份体面的工作。
这一迷茫就是十多年,以至于到前几年制茶季节,*守红发现自家工厂里从事这行的,都是50多岁的中年人时,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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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劳作的茶农,这行很少见年轻人了
*守红担心这门手艺失传,渴望想做出一点改变,但更多时候,文化程度不高的*守红也只能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任由日子流去——他不知道如何改变。
直到年疫情,3月进入茶叶季后茶叶滞销,大量新鲜的茶叶囤积在仓库中,让*守红不得不另寻他路。
在90后侄子余磊的劝说下,*守红决定在抖音拍摄短视频,用新的方式售卖茶叶,新农人成了*守红的标签。
54岁“走红”
没有精心设计的台本,没有舞美场景,就在自家的院落,这是*守红第一次拍摄短视频的场景。
甚至就连时间,也是随意安排的——在某个3月的晌午,*守红结束了劳作之后,侄子余磊搬来机器,两个人匆匆说了几句就开始拍摄了。
短视频是这几年才闯入*守红生活中的新鲜玩意儿,也是*守红生活中为数不多、能主动认识外界的渠道。
年少辍学、文化水平不高,*守红没办法通过文字认识世界;而成年后,家庭重担压在他的身上,除了需要挑茶区外地推销外,*守红很少踏出家乡,他也从未以旅游的方式去打量过这个世界。
直到通过抖音平台,他才看到了广袤的土地上,不一样的农人生活。
在四川的农人,会在结霜的季节点燃土灶,让袅袅烟雾气息顺着空气升腾,然后将新鲜的那肉腌制好;
陕西的农人,拿着半弧形、刀疤裹着布条的刀,切开新鲜宰杀的羊肉,煲一锅沸腾的羊汤;
*的农人则会在沙漠中,顶着烈日穿梭在果园里,展示甜赛白糖的水果。
视频里那些挽起的袖子、劳作后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都是*守红习以为常的生活。
可当机器对准自己的时候,*守红“慌了”。他日常沉默寡言,从不唱歌、沉默寡言,习惯了一声不吭自己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展现自己,也害怕镜头,*守红有些怀疑,“我的生活真的有年轻人看?”
在现实生活中,正是因为农村生活劳累而又枯燥,一批批年轻人才离开故土去城市奋斗。
看着叔叔手足无措,又有些怀疑的样子,余磊提议,“你今天不是打算补簸箕吗?就拍一个补簸箕吧。”
*守红听话的从院子的角落拖出一个破损的簸箕,抖落了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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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红的第一条视频,他正在补簸箕
第一次拍摄,*守红有些紧张。他的手心沁出了汗水,将干燥的竹篾条染成了深色,编织了许多年、烂熟于心的技巧,也因为颤抖的手有些生疏。
另一边在余磊的镜头里,紧张的*守红不敢抬眼看镜头,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的磕磕绊绊的述说着步骤,忘词后就用干笑掩饰尴尬,有几次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只剩画面里飞速活动的双手。
那天直到傍晚夕阳给远处的山尖镀上了赤色,拍摄才结束。
找不到专门的后期制作,剪辑也是由侄子余磊完成。经过简单的拼剪,第一期视频就完成了。
看到视频成片的时候,*守红有些惊讶,“原来短视频这么简单,自己也能拍摄”。第一期视频发布的那天,*守红一得空就登上抖音,反复观看自己的视频。
而更让*守红惊讶的是,这个视频发出去后,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