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文化诗歌卷之三十六
*玉明，广西桂林灌阳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工师，曾任《浅月诗情》现代诗主编。年2月入伍，铁道兵二师八团十连服役，年随部队集体转业。历任文书，干事，秘书，科长，副部长等职。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先从事诗歌创作，后写小说、散文。中间停笔20年。年重新开始诗歌、散文的写作。先后在《大路文学》《中国铁路文学》《中国妇女报》《人民铁道》，山西省多种报刊及全国众多网络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数百篇（首）。多次获大路文学奖及优秀作品奖，新闻作品获山西省新闻奖。此外，摄影、书法、格律诗写作，亦有心得。
*玉明的诗
‖新线通车
一条新闻在山乡爆炸
惊动了山上山下的农家
十村八寨都来车站聚集
等着看第一列火车从远方到达
这是中国一个边远的区域
钢轨刚刚从我们手中落地安家
人们和朝阳一起翘首
直盼到群山举起金色的晚霞
看，开过来了，开过来了
汽笛终于拉响了一部美丽的童话
铁龙顿时游进了欢乐的海洋
四周激起欣喜的浪花
喜泪一直冲进我心灵的堤坝
沸腾的思绪顿然开闸——
为啥人类已在太空行走的时代
蒸汽机车竟给这里拉来这多喧哗
我纯朴敦厚的乡亲哟
请原谅我没有早一点把这儿开发
哦，开过来了，开过来了
希望和春风同车到达
从此，山村挂了钩的这节车箱
将跟上时代的列车奔向四化
（写于年，收入诗集《祖国铁路和我》）
‖举杯，我向妈妈问候
举起庆祝佳节的第一杯美酒
妈妈，我向您问候
原谅我不能当面给您拜年
孩儿的思念之情跟杯中的酒一样浓厚——
昨夜我乘着梦的轻舟
曾抚摸家乡发青的杨柳
您把我按在跟前的小凳上坐下
笑问我铁路又修到了哪片云头
举起庆祝佳节的第二杯美酒
妈妈，我向您敬酒
原谅我不能当面向您祝福
筑路工地系着我永恒的追求——
自从穿上蓝色的工装
鲜红的路徽便永远贴在了我的胸口
青春和职责也需要我告别母爱
为沉寂的山乡唤来车轮和汽笛的鸣奏
举起庆祝佳节的第三杯美酒
妈妈，我向您祝寿
远方的游子遥祝您永远年轻
像新铺的钢轨一样健康长寿——
明天，我又将走向新的筑路工地
用汗水把那里的彩霞浸透
妈妈，为了您和祖国充满欢乐
我宁愿把人间的辛苦吃
（写于年，收入诗集《祖国铁路和我》）
‖爱的故事
那一天，你对我说
你要走了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没有说话
眼睛看着远处
陪着你
终于有一天
你给我写来一封信
一封走得精疲力竭的信
邮戳很圆
你说修路时很苦修路时很想我
尤其是到了晚上，到了晚上……
月亮很圆
我独自拨开月光
徘徊
我们的故事
从此开始
我们都感觉到了
开头几章的沉重
但你的每封信都太热太有力
抱惯风枪的手
运笔也那么来神
（把我当顽石了吗？可我是一个膜拜缪斯的少女啊）
五月山野的风
吹绽了枝头好多花蕾
于是我们开始思念
开始海誓山盟
开始憧憬和期待
我没有忘记你那男子汉的许诺
盼着新线通车的消息
（那第一声汽笛
是我们婚礼的序曲呵）
彩电、冰箱、席梦思
伙伴们都帮我摆进了新房
喜糖和《家庭食谱》
锁在组合柜里
……一片闪烁的灯火……
……一片温馨的祝福……
……一片五彩的花雨……
化着羞涩的甜梦
洒向我的天空
（然而，你去了
为排除一门哑炮
开花的年龄
凝固在青山碧水间）
于是有一天，我对妈妈说
我要走了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妈妈没有说话
眼睛看着远处
接过
还没有打开过的组合柜的钥匙
没有说话
（走向十五的故事
就这样在十四结束
结束又开始……）
（年7月4日《人民铁道》报）
‖挥手之间
不说再见
再见时已非今天
别显露依依离情
轻轻地挥一挥手
就走进那一片茂密的森林
唱一支歌吧，一支青春的歌
抒抒那积压的豪情
背上有沉沉的夕阳
我只能在黑夜里跋涉
我是远行人
或许前边是一个平常的早晨
等待的也决非梦中的风景
又怎么样
有黎明就会有露珠晶莹
红红的旭日东升
啊！轻轻地挥一挥手
世界走进我黑色的眼睛
（年11月3日《山西青年报》）
‖我是一片云
——筑路工对妻子说
就这样离开你
牵住你所有的情爱所有的思念
男人是山是树是沉默的海
而我正是——
我是一片云
请你原谅走时不露一点留念
男人并非缺少温柔缠绵的情怀
高原风在呼唤我
戈壁柳在呼唤我
以及北方的煤海
都期待我坚实有力的足音
就这样离你而去
淡淡的情绪点缀小站月台
是云，就注定了流动的内涵
这是我生命的价值
记住这一点就可以理解
我广阔的爱和筑路工漫长的岁月
于是，离别显得轻松而神圣
你笑一笑
赠我几许温馨的微风
记住这声汽笛
我还如期归来……
（年11月23日《铁道工程报》）
‖送友日记
筑路八年
说走你就走了
初来这个世界
我们并不明白
路对于人生意味着什么
我们蓬蓬勃勃，蓬蓬勃勃
不吝惜汗水、力和青春的阳光
在播种的时候我们播种
在开花的季节我们开花
只知道一生该做许多事情
为筑路者立一座洒满星光的丰碑
（也免得到老时悔恨青春）
我去送你，在新站月台
你给我说了那么多那么多
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走
看着有人走了你就想着走了
山里很苦，这或许是个原因吧
你笑一笑，把话题引向天空
已经疲倦修路了么？
已经疲倦缺少柔情的男性世界了么？
还是因为别的，因为别的
你暗示想走出大山是多么不易
磨过，吵过，骂过。悄悄哭过
甚至还送过那使人一见眼开的诱惑
你说你不像我，不定哪一天会写出大山
成为令人崇拜的角色
你开始可怜班上的小王
既无后门又无权无钱怕要在山里待一辈子了
（其实我想不知道哪个可怜呢你要走了，我没有说出口）
回去之后干什么？
你说当然先成个家
找一个天下最好的女子
抚平姑娘们因职业给予你的
一次又一次心灵的伤害
你强调这很重要
重要如火车须有铁路一样
你说有可能你要去经商
赚一笔钱
让爱你的姑娘一生幸福
我想把话题拉回到筑路上
说说这八年
那些快乐与寂寞的日子
出力流汗的日子
也是开拓与奉献的日子
你总是避着
像躲避一条缠缠绕绕的蛇
你要走了，说了许多话
离开的情绪是那样的洒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当火车拉响汽笛的一刹那
你举起手
之后便泪水涟涟
泪水涟涟……
（年1月18日《铁道工程报》）
‖让灾难来临吧
——给郎宝洛
（一）
我相信，长江在你心中
不再是奔腾的意识、狂啸的想象
我相信，英雄在你眼中
不再是高耸的纪念碑、膜拜的偶像
我相信漂流曾无数次将你变形又重塑
我相信英雄的名义下
你睥睨过陆地上无数跪倒的目光
但我不相信——
不相信生命如此脆弱
不相信灵*就这样飘散
不相信壮举感动不了神灵
不相信世界让你去得这般匆忙……
（二）
你从长江走向*河
又一次踩响世人的不屑与惊叹
当然有锣鼓、祝词和鲜花送行
也有美丽的心和你一同走向远方
因此，你不再承认自己是勇士
不再承认这是去征服。而是去寻找
母亲的诞生地，和她走过的
道路的坎坷
岁月的悠远
历史的曲折与辉煌！
（三）
人生有许多选择，你的脚下
决不只一条通向*河的路
人生有许多机会，你的头上
早已有令人炫目的光环
三十岁的爱情树结满了果实
但这不能诱惑你
唯有母亲河哟
在你心中流淌，在你眼中流淌
你用男儿的勇敢和温情
报答这一生滴血的思量
（四）
如果结局能够证明思想
如果后果能够注释梦幻
如果死亡能够唤回热情和真情
那么—让灾难来临吧！
（五）
死在母亲怀里是幸福的
尽管带走许多遗憾
*河岸边
有少女为你哭泣
热泉注入你挚爱的大江
于是你满足了，走得匆忙恬静
只把沉重的爱留在世上
（噩耗使整个民族心震颤！）
（六）
归去的是不安的灵*
倒下的是不屈的脊梁
流失的是浑*的记忆
收获的是不死的希望
——*水滔滔
引几代人沉思、思想……
（七）
风流最数笑对灾难
你殉情于人类的痴迷
亘古的主题被再次奏响
啊，母亲河日夜奔流、奔流……
纤夫曲依然在唱，在唱……
那是你跳动的脉膊
那是你发出的永恒的呼喊！
（郎宝洛——洛阳*河漂流队队长，在漂流*河时牺牲）
（年10月15日《太原日报》）
‖船水手
这不是预谋，上帝诞生你
就注定了河流与海。你别无选择
风在旗帜上多情地表达愿望
波涛和海鸥的歌唱变成一种诱惑
小贝壳。美人鱼。袅袅吹出的螺号
梦中无语的景致在远方、远方
于是，你将白帆高高地升起
在这个秋天，出发
这时候你成为一名水手
和许多人站在同一甲板上
拿着纸和笔
以少年特有的姿势注视远航之路
你将把自己交给风、浪和阳光
交给雕琢人生的岁月之海
把一生风高浪急的日子和寂寞的日子
装订成故事、诗集、童话
而每一天醒来
都是一个全新的黎明
在这个秋天
*金菊已悄然开放
你升起帆拉响风笛告别
在无频频挥动的手帕中
有一双期待读你的眼睛
大海茫茫
（年6月17日《太原日报》）
‖窗外的城市
我看见春风无所事事在街巷徘徊
我看见老树寂寞站在原地焦虑无神
我看见飞鸟不飞，在无花的池子里跳来跳去
我看见一个两个行人，脚步匆匆
包裹的面部不露任何表情
我看见马路真宽，不走马也少见车
我看见楼群真多，你挤着我我挤着你
我看见有一些窗户都亮灯到深夜
我看见满街车辆，却听不见发动机的响声
我看见小区门口结实的栅栏
我看见安保臂上鲜红的袖章
我看见桌上厚厚的登记表、两支体温枪
我看见通告的寒冷和提示的温馨
我看见举手抱拳以示问候
我看见触碰脚尖代表握手
我看见熟人走过之后才回头相认
我看见人与人相隔一米拥挤的队形
我看见志愿者举着话筒提醒路人
我看见临街商铺大门铁锁高悬
我看见社区广播轮番播送着健康讲座
我看见儿童乐园的滑梯积满灰尘
我看见墙根下的雪固守着最后的残寒
我看见黑夜的缝隙星子连连
我看见天空的云正孕育着一场雨水
我看见门前旗杆上总飘着一团火焰
庚子年早春，我看见这个城市
繁华中的荒凉，喧嚣里的寂静
我看见一场灾难坚强着平凡的人们
也看见一声号令下的一致行动
看见一个民族深处的一束束光明
（-03-01《浅月诗情》）
‖诗人的泪与痛
——悼洪烛
取名为烛
知道烛是要点燃的
只是你燃烧的太快了
是你播火太多
散光太大，释爱太深？
你不满意这个世界的不完美
想给人间增添一抺亮色
你忍着痛，用最低的声音呼喊
一边发光，一边流泪
想你是喜欢马的
站着睡觉还是奋蹄向前
都应该是你日常的姿势
你思念故乡的花
想念故乡的母亲
而老父亲今天，却在看护着
你的灵柩和灵*
天妒英才，五十三岁
不要五百年，只借你五十载
中国的诗坛，春天一定会更加迷人
请允许我再点燃一双红烛
为你送行，知道你仍会流泪
如果你感到了痛，你就呼喊
像从前的每一年，每一天
世界上很多人都能听见
（-03-21《中国诗歌网》）
‖越来越老的炊烟（组诗）
‖老屋
祖母，父亲、母亲，依次立在照壁
一些旧名字、老物件陪着他们
八仙桌上，灰尘们肆无忌惮
叠着罗汉
锄头，镰刀，扁担，蹲在角落
多年不见，羞于启齿
天井里装着雨水，蓄满光阴
几棵草在砖缝里枯荣
空荡，挤满屋子
安静，也挤满屋子
只有门张着少牙的口
身进，吱呀一声；身出，又吱呀一声
‖越来越老的炊烟
村里的房子都移到了稻田里
小弟的新房是最好的那一块
稻子金*时，我们曾站在大门口钓青蛙
幼时没有钓上来的那一只，是否被房子沉沉地压着
新房里不起灶，煮什么都用电
起床不见烟火，睡下没有蛙鸣
小卖部卖东北大米，双汇冷鲜肉，冻僵了身子的各种鱼
与我在城里吃的一样
母亲做的田螺、小河虾、禾花鱼
都随母亲一块没了
记忆里的炊烟时光一样老去
老得已爬不上旧时的烟囱
‖抬山
我理解所谓的乡音
就是泥巴里站着的土语
有的好懂，有的则粘着你
睁眼到天亮
比如村里人死了，电话会告诉我
这人老过了。埋他的这一天
叫做出门。抬他去下葬
喊做抬山
每一次听到“抬山”两个字
我都要失眠几个晚上
我相信这是“抬丧”的发音
祖先们先见，丧似乎够轻
山多沉重
就像他们一辈辈的生活
被山压着，直到腰弯成剑弓
直到头抵近地面
直到吃力地呼出最后一口气
被乡亲们抬着，吹吹打打
入土。归隐山林
‖老树（外一首）
千余年的骨头，硬过
一次次山火。与死一回
又活一回的野草
见证岁月与生命奇迹
细密的年轮像卷轴也是隐喻
你可以拉起锯子去阅读
锯开它多少回，故事
就有多少个版本，每一版
都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每一版都血泪盈册
劫后余生
或者你们来看它壮硕的身躯——
被淫雨侵蚀，被骄阳炙烤
被刀斧斫伐，被响雷闪击
被虫蚁蚕占，被子弹洞穿
被地震霸凌，被泥石流围困
……
今天，被你们红绸盛妆
修饰着，被忽略被误解的叹息
请宽恕这最低的沉默。或许
它只想握手某一场风
或致谢那只已经死去千年的鸟
然后淡淡地说一说
生存的偶然和孤寂
说一说每年与满身的叶子别离时
那不足挂齿的小小的忧伤
‖最后一片叶子
相依的族类次第离开
呢喃的话语散入天空
多汁的身体日渐枯槁
瘦和轻在日子里不断升腾
鸟鸣依稀，月色依旧
阳光下的舞蹈风一样远去
老无所依，沉默再沉默
用最低的呐喊与世抗争
飘落抑或抵达
无奈赠予生命，痛感留给人间
年，修建太岚线时在连队窑洞前留影
年，修建南同蒲铁路复线时在营地留影
年元旦，最后一张*旅照（后排左1）
山西卦山书院留影
年1月，拜访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朱霄华，并与夫妇二人合影。
年7月，山西省著名书法家徐树文先生书写*玉明之作，与其合影。
年10月，在中国作家、山西文学周与著名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会长杨克合影。
年10月，为山西省名医王丕敏先生书写一匾，并与王教授其及助手合影。
年1月，与家人在广州塔上合影
将未来举过头顶——年8月，与小孙子在一起。
重新穿上*装，在书房与孙子合个影。
图文统筹：李武兵《青烟威文学》编辑部